另一边。
齐这边也在和索蕾缇雅道别。
同样的是，他们之间也冒出了不得不争执的问题。
“——不！那不可能！”
齐激动地说道。
“我绝不会让你冒险，缇雅。”
索蕾缇雅就在他面前，穿着上次柯斯蒂莲借给她的棕色吊带裤。除此之外，她头上还有一顶探险帽，是从克勒斯爷爷那儿借的。无论是衣裤还是帽子，都大了一号，就像是孩童舞台剧里的道具一样。
她刚才说出的话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当齐给她解释要去沼泽希维耶讨伐不死者时，他妹妹居然要求带她一起去。
是我听错了吗？
他第一反应是错觉，不过他看到缇雅的眼神，并结合最近她的表现，认定那不是出于好奇或者好玩的玩笑。
“我可以帮你，哥哥。这三年没有白费，我现在会一些简单的魔法。比如火球术，冰锥术这样的攻击法术；也有鹰隼之目，坚壁这类用来辅助的法术。”
齐支支吾吾地推脱着。
缇雅她从小有法术天赋，可在魔力开源之前全家就糟了难。
直到后来她身上的诅咒逐渐浮出水面，她就不得不一个星期才醒来一次。这些时间都是齐所最为珍视的。那么索蕾缇雅为什么说她会这些法术呢？
会是之前莲姐说的“梦中附身”的作用吗？在梦中遇见一位魔法师，或者干脆以一个魔导师的视角，审视过一些手稿。
“那个……看来有必要给哥哥演示一下呢。”
齐心烦意乱之间，只听到缇雅在往树林边缘走过去。
“可以看得清那棵树上的分岔吗？”
“当然，我看见了……十二支岔……是十三支。”
齐不明白缇雅的小脑瓜里想着什么。
<鹰隼之目>
The eye of the hawk.
只听见晦涩的词从妹妹嘴里念出来。而自己稍微一分心，再等到回神的时候……
“什么时候！”
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棵被诅咒之源侵袭的矮树，七扭八歪地分着十四个岔。就连被树叶遮挡的部位，只要用心观察，甚至能预料到遮挡物后面的情形。将视界扯远的话，眼睛像是直接调好了焦距，立马又能观察到甚至是两米特开外的细节。
这视力足以将暗精灵的夜间视力比过去了吧？
齐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魔法的好处。
“这……这是你做的吗？”
他依然不敢相信。
“我还可以做更多哦。”
“不，到此为止吧缇雅。”
齐不想浪费妹妹的魔力。
他这时冷静下来思考妹妹这样做的原因，同时这么问她：“为什么呢？我还是不明白，那里有什么你非去不可的呢？”
“我在日记本上记载的那个地方，叫做‘希维耶沼泽’。”
齐点了点头，日记本因为是妹妹一直以来珍视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动过查看的念头。现在妹妹似乎摆脱了诅咒困扰，但记忆方面有些凌乱。她自己曾写过的日记在这方面可以很好地帮助她恢复。
“但希维耶并不是一个沼泽。”
索蕾缇雅执拗起来，齐心想干嘛不让她说下去。
“那是什么呢？”
“那是奥卡隆王国的都城，一座辉煌的都市！”
可那就是一片沼泽地啊，而且臭名昭著，又完全是迫害村子的罪魁祸首。
齐想要摸摸她的头，然后呵呵笑着解释来着。
但实际上他一惊，想到了之前缇雅做过的那个梦，那个躺在棺材里，身处在辉煌教堂内的梦。
他不能以常理度之。
“索蕾缇雅，你是在梦中见到的吗？”
“我亲眼所见呢，哥哥。”
“可这根本不可能，在一片沼泽之中怎么会有一座都市呢？”
“这正是我要跟着去的原因啊，哥哥。我要搞明白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之中有两个不同的希维耶。”
“但你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了吗？他们是要去讨伐威胁村子的敌人，这和希维耶根本就无关嘛。”
齐指着溪流边驻扎着的三百人军队，那里上上下下没有闲着的人，普通的士兵在持续日常训练，而士官和骑士们在讨论着什么。
他想解释给缇雅，这次进军的最终目的。
诶？那是什么？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只是眼光扫过那么简单。
因为鹰隼之目的效果仍在，像是剑矛、鞍具之类自然平常的事物，与自然融为一体，被自动略去。而齐的注意力逐渐被营帐间隙之中，那隐约摆在指挥官桌上的褐色皮纸吸引住了。
那上面写着的文字他正好看得懂，类似于藏宝图一类的标识中间画着一道叉，写着“奥卡隆故都希维耶”的字样，与缇雅所说不谋而合。
恰好此时，索蕾缇雅抓住时机地说。
“乍一看那些人的确没有太多的进取心吧，毕竟言明前来援助村子，却一副敷衍了事不肯进军的样子。但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呢。”
诚如妹妹所说，齐也起了疑心。
“首先，他们好像在囤积粮草，难道是为了供应这三百人的军队长期驻扎吗？”
“绝无可能，就算是骑士团国的伯爵也轻易拿不出如数的军队和骑士参与到这种事上面。”
士兵还好说。
骑士有自己的采邑，平时不轻易跟随领主，除非信使传召。
不过三百人的队伍拥有二十名中级骑士，这明显不是一个正常的比例。
“其次，是他们的谨慎。俗话说蓄势待发，看来也有这笔力量忌惮的对手。”
这是齐自己的判断。
“最后，是这片残缺的皮纸。”
索蕾缇雅，从吊带裤侧面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看上去一样的褐色皮纸。
“我从凤凰木上面取下了它，那棵树时时在呼喊一个重复的名字。”
齐吃惊地望着妹妹，他想起来了。
当时碧莲卡在柯斯蒂莲身后装神弄鬼，恰好把单纯地科莫缇雅给骗到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真有个幽灵在和她说话吗？
“它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像我们之间，或者其他人之间的对话。而是传达一种信息似的，那套独有的频率。我并不理解。”
频率，信息？
齐知道没法在按图索骥地寻下去了。
他看着妹妹，又有些困惑了。
这些是妹妹处心积虑想要让我明白的东西吗？
临走之前告诉我会魔法的事，然后故意释放那个名为“鹰隼之目”的魔法，以及刚好让我解释军队的事，并且恰到好处地问出问题。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座叫做‘希维耶’的城吗？”
他看到妹妹肯定的目光。
“可是我还是不允许，索蕾缇雅。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到万分紧要的关头，我甚至一点儿险也不想让你去冒。”
齐很少拿出这般兄长的威严说话。
以往他是以慈爱的目光告诫不懂事的妹妹，后来妹妹变得乖巧，他也由慈爱变成怜爱。
如今却是毫无让步余地的训诫。
“我也……只剩下哥哥一人了呢。”
索蕾缇雅却真挚地回忆起来。
“我的记忆中，每个昏天黑地的夜晚总是担惊受怕的。我害怕只有我一个，在那回响着自己话语的地方徘徊。但是每次醒来，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呦，哥哥。当那噩梦褪去，我感觉到自己躺在舒适的床上，在自己熟悉的房间，就好像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时光。”
“偶尔也会想着让哥哥你少操一些心，想着哪次干脆就装作没醒的样子睡过去就好了。但我知道你会很着急，又会很不安，最后反倒是添了不少麻烦。还有，和上次那任性的请求一样，真的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你，多亏有了不离不弃的哥哥，不知有多少人会羡慕我呢。”
齐的眉眼几乎是立即软化了。
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自己会有所怀疑呢？他为那种想法羞愧。
是你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缇雅。
“但为什么这次哥哥会抛下我呢？”
齐的心突然凉了一截。
“我、这，不是一回事。这次的危险程度不同以往。那些活过来的死人，他们会不停地攻击村子。现在已经到了随时危及根本的地步，所以我们要出动讨伐。”
“所以说哥哥关心过头了哦。难道说在这种情况下，待在村子里会安全吗？”
“唔……”
怎么说呢，这是妹妹惊醒齐的一点。
的确，不死者持续对村子构成威胁，说明不是从一个方向可以解决的问题。
就算找出了根源，骑士团国那边是否全力以赴还不好说，能不能成功也是没谱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守备的村子一旦受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虽说村长有叫各家各户随时做好搬走的准备，但粮食和工具不多的暗精灵，又能到哪里去呢？到时候就连克勒斯爷爷也没法保证的吧？暗精灵流民是不被人类接受的。
“所以你才要和我们在一起吗？”
“嗯！就算那些人不济事，我也会使用法术保护自己和哥哥的！”
索蕾缇雅攥起拳头，毫不示弱地再次念咒。
<火球术>
FireBall.
一个炽热的团状燃烧物飞快地撞向一棵树，那爆炸的威力直接将它拦腰炸断了。
“你说得对，缇雅。你在这儿不比跟着我们安全，我不该随便放你在这。”
齐下定决心。
还有重要的一点，齐不愿对索蕾缇雅说出来，甚至是连将这种想法化为语言的动力都没有。
那就是兄妹两人是人类。
尽管他们有着不属于本地人的黑色头发，且齐他自己长得黝黑，但暗精灵和人类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无论是男是女，是饥饿还是生病，只要以孱弱之躯出现，并且恳求施救的话，那些自诩敬神的骑士们不会放着不管的。
克勒斯爷爷说过，他们是教会的骑士，有些还是圣骑士。他们笃信杜尔赫勒，信仰人类之神带来的福音，并热衷于看到神迹。况且他们的力量源自于虔诚，同等技艺之内，一个虔诚的骑士会比信仰不坚者强上一倍。
但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这事我会征得莲姐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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